應該思考一個問題：臺灣一般人與許多自認是社會正義捍衛者，罵服貿罵得那麼兇，何以立法院不敢直接表決呢？
理由很簡單：因為一旦作院會表決，輸贏就定案了。而九成九的結果一定是會通過的。
所以到頭來，這些人喊了這麼多關於「程序正義」或「溝通」的價值，但面對自己不樂見的結果時，仍然傾向使用各種耍賴的手段來阻擋那個結果發生。
倘若自己就是這樣，則我們憑什麼要求我們的對立面就非得成熟穩重地作好一切？
我不反對「我們全體國人應該審慎思考並充分討論兩岸服貿協定」這種聲音。但，除了服貿之外，舉凡「成立聯合國」、「退出聯合國」、「簽署兩公約」、「簽署台美智財與自由貿易協定」等事務，哪一個又是真正先經過全體人民討論過後才開始的呢？
如果公共政治的事務，都應該要先經過人民充分討論，則我們為了什麼還要繼續堅持代議政治，而非直接民主呢？
同樣地，美國許多州的法官是由民選產生，而人民更是可以直接參與審判決策；但實際上的結果是：民選法官容易在選舉年重判以博得鐵血正義的美名；而陪審團容易因為種族偏見而縱放或重判被告。
行政、立法、司法，三權都各自有民主的成份在；但三者的實踐都揭示著「民主絕非萬靈丹」這點。所以到頭來，真正關鍵的，終究在於「如何提昇人民的素質」。
對我來說，「明明不願支持服貿協定，但也寧願尊重既有體制地去表決」，又或者是「明明不願支持核四，但也寧願尊重既有體制地去表決」，這才是「素質」的體現。
人的天性就是容易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。只懂得固著於自以為的「是」，則人類社會永遠沒有「合作」與「和平解決衝突」的可能。
安達充的《鄰家女孩》裡，明青學園那位總是戴著墨鏡、看似流氓樣的鐵血教練曾說：「不信任裁判，就不要打棒球」。這句話一直迴盪在我耳邊。
任何社會，終究都得靠設置各種體制與規則而進行文明性的運作。把自己所信奉的價值，視為是高於一切的「正義」，甚至是「自然法」，這說穿了只是自我中心、唯我獨尊的心態而已。一個凡事抱持這種自我中心心態的人，永遠不可能與她人進行和平理性的互動；而所謂的文明，其實某種程度而言，就是看我們到底能夠如何抑制這種自我中心的衝動。
最不能抑制自我中心衝動的人，是初生的小嬰兒。其次，是尚未完成社會化的幼兒。除非我們到今天還自認我們就是兒童，就是嬰兒，不然我們終究得放棄各種自我中心的幼稚傾向，而學會與那些異己和平共存。這才是文明。
所以，不懂得尊重體制，而只在乎各種自我中心衝動的人，終究不可能與她人和平共存；也終究不可能被她人視為「文明開化者」地平等待之。
所以，且讓我們回頭問問自己：我們到底關心的是程序正義？還是關心的是自以為是的正義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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